北京——隨著朝鮮領導人金正恩籌備與韓國和美國總統的會面,中國發現自己處在一個不習慣的位置上:在一邊旁觀。
中國的許多分析人士表示,更糟糕的是,朝鮮可以達成大協議,這不僅能讓這個備受孤立的國家與兩個朝鮮戰爭中的敵人變得更為緊密,而且還能減少它在貿易和安全方面對中國的依賴。
在關於朝鮮是否會同意放棄其核武庫的懷疑中,這樣的結果——一個對70年歷史的扭轉——距離實現仍然很遙遠。但在這場迅速展開的外交中,中國發現自己不再處於中心位置,而且對於金正恩接觸朝鮮兩個死敵的目的,保持著高度警惕。
金正恩與韓國總統文在寅的會面定在週五,與川普的會晤是兩國領導人的首次會晤,預計隨後在五月或六月初舉行。韓國近期證實,它正在與朝鮮及美國進行有關簽署終結朝鮮戰爭條約的談判,這表明談判桌上突然多出很多東西。朝鮮戰爭於1953年暫停,但從未正式結束。
事件發展如此之快,北京發現自己基本上置身事外,分析人士說中國及其領導人習近平必須至少考慮一下他們所謂的最壞情況。
「損失威望對中國和習近平來說是一個大問題,他們希望每個人都將中國視為國際關係中必要的一分子,尤其是在東北亞背景下,」香港嶺南大學國際關係教授張泊匯說。「現在,中國突然不再是相關方了。」
(「我們不再需要」核彈或導彈試驗:點擊閱讀朝鮮是否真願意為了經濟利益而放棄核武庫。)
週末,在朝鮮將暫停核彈及導彈試驗的聲明中,金正恩講話的口氣好似朝鮮已經是一個擁核國家,並且不再需要武器試驗一樣,這對川普政府表述的無核化目標是一個直接挑戰。華盛頓宣布的是,即將進行的談判是關於放棄核武庫的。
不過,川普總統明顯想要在歷史上佔有一席之地,成為正式終結朝鮮戰爭的美國領導人——儘管他在週日早間發推文表述他不急著達成協議。文在寅則急切地向朝韓重新統一的方向推進。因此,中國擔憂這樣的結果會出現一個向美國傾斜的朝鮮或一個統一的朝鮮半島。
自1950年至1953年的朝鮮戰爭以來,當中國站在朝鮮一邊與美國及其在半島南邊的盟友作戰時,這樣的聯盟關係一直是不可撼動的。朝鮮為中國提供了一個便利的緩衝區,以防止美國軍隊在其邊境上駐軍;韓國是美軍在該地區的基地。
上週,首爾的一個條幅的圖案顯示著朝鮮半島的地圖及對朝韓兩國領導人週五會面出現良好成果的祝願。
上週,首爾的一個條幅的圖案顯示著朝鮮半島的地圖及對朝韓兩國領導人週五會面出現良好成果的祝願。 Chung Sung-jun/Getty Images
中國的分析人士說,在關於朝鮮無核化的談判中,北京必須要擔憂的是這些是否都會突然出現。
「如果金正恩和川普直接能達成一項以無核化換取雙邊關係正常化的大協議,東北亞可能會重新洗牌,」張泊匯說。「中國不能決定金正恩的外交政策,他們也清楚這一點。」
對於朝鮮半島可能出現的重新洗牌,北京最為擔心的就是在美軍留守韓國的同時,朝韓兩國的鬆散團結。
作為會談前的一種和解姿態,朝鮮不再要求將美國撤離2.8萬名駐韓士兵作為無核化的條件。
「一個與美國結盟的統一、民主的朝鮮,將對中國的共產黨政權構成威脅,儘管不一定對中華民族構成威脅,」長島大學(Long Island University)的朝鮮問題專家夏亞峰說。
他認為在中國看來,川普和金正恩會面的理想結果,可能只是比現狀稍微沒那麼危險而已。
他表示,可能會出現兩人合影的「漂亮照片」,朝鮮領導人會含糊地承諾銷毀自己的核武器,然後會進行長時間的談判,中國將在其中擁有很大的發言權。
有意思的是中國一直主張締結和平條約,結束朝鮮戰爭。夏亞峰表示,中國總理周恩來1971年接受《紐約時報》專欄作家詹姆斯·雷斯頓(James Reston)採訪時提到過結束朝鮮戰爭。
不過,中國對此類條約的內容有著非常具體的主張:美國從韓國撤軍,這樣一來朝韓兩國都轉向中國。
「和平條約對中國的有利之處在於,它可能會消除朝鮮的核武器,更重要的是,它會終結美國在朝鮮半島軍事結盟和駐軍的合法性,」華盛頓的史汀生中心(Stimson Center)的朝鮮問題專家孫韻表示。
她表示,作為無核化的交換條件,朝鮮正在尋求美國的安全保證,「有望包括美國撤軍」。
三月,習近平(左)與金正恩於北京。
三月,習近平(左)與金正恩於北京。 China Central Television, via Associated Press
但是,就像之前統治朝鮮的祖父和父親一樣,金正恩已經表現出想要削弱中國影響力的跡象。
三週前,這位年輕的領導人突然造訪北京,首次與習近平會面。兩人似乎修復了兩國傳統上的親密關係。兩國關係自金正恩2011年上台以來一直處於冷凍狀態。
中國的分析人士表示,事實上,這次訪問很可能並不是恢復邦交的友好表示,而更多的是金正恩利用中國與美國對抗的巧妙舉措,正如他的祖父在中國和蘇聯之間的閃躲騰挪。
他們認為,金正恩的目的是給美國留下這樣的印象,那就是,他是在中國的支持下進行會晤的。中國政府的一名發言人表示,習近平接受了金正恩的邀請,將對朝鮮進行回訪,但沒有跡象表明,回訪會在川普與金正恩會晤之前進行。
分析人士表示,年輕的金正恩自上台以來,對朝鮮在經濟上幾乎完全依賴北京感到不滿。中國去年在聯合國投票支持的嚴厲經濟制裁更是加劇了朝鮮對北京的依賴。
朝鮮對外貿易中約90%的重要項目,比如煤炭、礦產、海鮮和紡織品,都是通過中國,中國是朝鮮最大的燃料供應國。
在川普政府的敦促下,中國批准了制裁措施,大量削減了對朝鮮的燃料和硬通貨供應。朝鮮與中國的關係似乎跌至低點,去年11月,金正恩甚至拒絕會晤中國特使,並進行了彈道導彈試射。
中國的分析人士表示,或許是因為擔心疏遠朝鮮,並且不滿於川普對中國進口商品徵收關稅,北京不再那麼願意懲罰朝鮮。
中國的貿易商表示,已有跡象表明,中國與朝鮮邊境的貿易正在升溫,這可能意味著,在幾乎全面貿易禁運六個月後,政策有所放鬆。
在朝鮮週六宣布暫停核試驗幾個小時後,時有驚人言論的中國官方報紙《環球時報》表示,聯合國應該「立即討論取消針對朝鮮的部分制裁」。
該報還表示,美國、韓國和日本應該解除對朝鮮的單方面制裁。